你说:：这是个处世适宜心硬的时代，火中取栗，既无过去，也无将来，只有当下的捷足先登。你持这种态度，也许你觉得这样更能抓住机遇些，获得成功的机率也更大些。这也是修改自身平台嘛，适应形势。我承认。你又干脆说：这是个需要换心的时代，软的换成硬的，硬的换成锐利些的，能与时代更加贴近或者匹配。可是，我还是硬不起来，也换不了。思来想去：是我心太软。就说那个老家，已经远离开它几十年了，记忆的光泽也被时间洗刷得退避三舍。可我整日还是猴急一样，想着回家、回家。老家里其实父母早已经不在世了，只有大哥大嫂还在那里忙上忙下，跑来颠去奔波日子。真有什么好？可我整日幻想出他们奔走的情形。本来，为日子奔波在哪里也是一样的，我的三位哥哥不管在任何地方，何不是这般模样？然而让我揪心地时常想起的是大哥，大哥大嫂和他们住着的那块地方。那片地方说起来，在我印记里简直是另一片孤立的存在，一片为我而存在的孤立世界。那片土地上尤其大哥还在，我的思念就出差一样常往那里跑。 坐汽车回到了树林召，需要再换乘乡间汽车再行上50 里，就可到家了。说得更加确切些是大哥的家。我有两种选择：一是坐8路车到桥头站，到了那里再步行3公里。那是一条穿越田野和田间的土路。这几日刚下过雨，那沿河那红胶泥地一遇雨就没法走路了，自行车推着走也推不出十米，我走那一段路恐怕需要三个小时。另外是坐19 路车可以直接到家，车站在大哥家屋后五米远处。可是19路车四个小时以后才发车，我必须在树林召再等待4个小时。我打电话把我已来在树林召的情况告诉大哥。大哥在那头急切的说：你就坐8路车哇，8 路车15分钟一趟，到了桥头站我骑摩托车去接你……我赶忙打住。我回答他看情况再定。其实我听到他要去接我就打定主意坐19路车了。坐8 路车大哥会骑着摩托车跋涉那一段泥泞，大哥年已岁也大了，我不想让他受累。 汽车来到大哥家的房屋后。我从车踏板上跳下来，猛然看见大哥已经在近前。一身草灰色，在距离我三米远的地方。身影和衰草打成一片。脸色也和泥墙的土色相近。他靠墙靠得那么近所以没看出来。我说，我在车上还东张西望看你哩，竟然没看见。大哥伸手接过我的提包。我看见那双大手手心向上，五个指头歪着弯着沾满灰土。我打量着他，他也紧紧盯住我。忽然又看见大嫂也在近旁。她仰起脸朝住我：他四爹——你回来了？嗷——！嫂子！ 嫂子好。嫂子好……我叫着嫂子就有些想哭，眼泪就流泪往外。嫂子腰弯得很深。脸仰起老高才能和我说话。我看出她仰得很累。我说：咱们回家吧，走吧。 嫂子已经强力依托着拐杖行路。走得像舞台上的老态专门表演一样。回到家里，嫂子张罗茶水。大哥探着身子到立柜顶上取烟。取得很艰难。嫂子说：这不是有烟嘛。大哥回说那烟不好，我说我不吃烟。我说：嫂子你也坐坐。我在树林召刚喝过茶…… 坐了片刻，我起身到大哥的房周围去看那些庄稼。玉米已经很有成色了。玉米棒子已经白黄色，早过了啃青的时节。一小片西瓜田里躺着几颗西瓜，碗口那么大小，相貌衰败，了无生气。我挑了一颗黑皮色的，打开吃，竟然是童年里的、记忆里的瓜味。想起春天里，我曾经和大哥说起：怎样才能吃到小时候那样瓤口的瓜？大哥说：那就不能施化肥。接着又说：可是不施化肥，现在的土地已经不长庄稼了。我手里这个拳头大小的口味本色的产物，大概就是不施化肥结出的硕果吧！ 吃罢瓜，抬头看了一眼天。蓝瓦瓦的，秋高气爽。阳光金色的谱线一条条呈现，似乎能数得清楚。秋风将庄稼的硬叶子吹得刷刷响，携带着一丝丝凉意。我忽然很怀旧。想起了童年时的时光。想起了母亲、妹妹、父亲和几个哥哥们。想起那些在四处过日子的同伴。尤其母亲的身影在眼前活生生地晃动。那一时间，我想起了很多事情。 我又来在屋后那条防洪大堤上。堤里堤外的庄稼都长得一样旺盛。想起当年大哥当队长，这条大坝决了堤，他跳进决口里阻挡泥土。让社员们往他的怀前抛土。当时的水已经漫到他的脖子了。现在那长河在绿地那边，水势已经很小了。 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来。走到我的近前，而我们彼此不认识。彼此间审视后，尽自走开走过去了。那些土地还是老样子，只有它们我都认识，还是那样子，变化不大，包括所种植的庄稼。 大嫂知道了我要啃青玉米。便说：一直给你们留着，就是不回来。现在咱的已经老得吃不成了，我给你跟邻居要去。我说：买一点也行，现在都是商品。种地越来越难……她打断说：哪用哩，或谁家的掰几个就行，你能吃了多少。不多一会儿，她就抱回十多个老大的玉米来。她坐在屋檐下，剥那玉米外边的绿皮。我问是谁家的？怎么要到的？她说：是在近处的玉米地里掰的。她又特别说出一个我的同伴名字。从那同伴所种的玉米地里掰的。我问：你和人家咋招呼的？她说：打甚招呼哩！以后见了面告诉他 。不告诉也行了，几颗烂玉米。 那玉米的个头有尺把长。我怀疑是马料玉米。大嫂也看出了我的心事。说：就是人吃的玉米，不是饲料玉米！人家专门晚种的，是要卖青玉米的。 煮熟后，一口啃下去，果然又香又甜。证明是青啃的玉米，不是马料玉米。是它们那些个头太大了，大得令我不敢相信。样子和马牙饲料玉米无二致。 傍晚，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。大哥就打开电视歪躺着看节目。我也昏昏糊糊地跟着看。不久就睡着了。睡梦中，忽听得大嫂喊吃饭。不是已经吃过玉米了么？不吃了，我说。大哥和大嫂一起说：吃点玉米哪能哩，赶快起来吃饭。 大嫂给我端来一海碗挂面、荷包蛋。三个荷包蛋把一碗面全盖住了。汤水已经要往外流。我夹起一个要给大哥。大嫂说：你吃哇！锅里还有。大哥把碗往我面前示一下说：这不是，有哩！大哥的碗里只有些鸡蛋碎片。可我没有再吱声。知道这三颗荷包蛋是定要我全吃下的。我也没再到厨房里看还有多少。 第二天早晨五点，我就睡不着或者睡不住了。打明公鸡的歌声那么高亢、嘹亮。我在心里反复铭记它的乐谱。感觉那鸣声呈现的乐谱，可以作成一首好听的歌。我到院子里走了一阵。来到鸡窝前：鸡们都很安静地睡着，包括刚才那直着嗓子打鸣的公鸡。又走到猪圈前：猪们也在哼哼唧唧地酣睡。又走到羊圈前：羊们跪卧着反刍。有一只小尾寒羊看见我，便跑过来，身后有三只蹒跚学步的小羔子勉强跟着。是夜里刚刚生下的？大哥也已经走出院子里来了，我把我的惊喜发现告诉他。他一笑，说：我昨晚接的羔，尽是三只母羔，连个公的也没有。语气里有不尽人意处。我疑惑地说：全母的好哇！母的能下羔子，三年就一群了。他却说：母的长不大。公的能长大、能长肉，能杀得吃了哇！ 早饭又是下挂面。做饭的时候，嫂子拿来了十三颗鸡蛋。她说十颗是让我带走的，三颗是预备早上给我吃的。继续做荷包蛋。他们的年龄，自己做饭已经成了难事。难以做出其它花样了。家里只剩下这十三颗现成鸡蛋了，要是多哇，给你多拿些，她又说。我说我不吃荷包蛋了。也不带走鸡蛋。嫂子说她还有6只母鸡，在下蛋。等积攒多了，我以后再回来拿。进餐的时候，我问大哥：地里的活儿干不动了哇？大哥回答：干不动了。我问：除了吃挂面，还吃什么？大哥回答：还吃米饭。 他引申脖子咽饭，喉结上下急速活动，我看见和老年时的父亲一模一样。我突然想哭，突然想到大哥也已经老了。 19 路汽车已经来在大哥家的屋后。我听见车响，急忙跑出去。大哥已经和司机在说话，并回过头来看我的动作。我忽听见我身后有声音，回过头：嫂子正慌慌地跟过来。我忙说：嫂子！嫂子你回去哇！嫂子说，喔！喔！他四爹！你有空再回来！再回来！我说：回来呀！回来呀！嫂子……我看见嫂子眼里转出泪。我说：嫂子，大哥，你们多保重！我偷偷看大哥一眼，大哥也正在看我。我说：大哥，你注意身体……大哥说：喔！快上车哇，人家车不等。 车启动了，走出老远，我回头看，大哥和大嫂站在那里，背靠着墙，脸朝着我这边。背后是他们居住的那座土房子。地上的野草很旺盛也很衰败了。颜色和他们的身影混合成模糊一片。求分谢谢 原问题：《谁有蔺怀恩《大哥》原文？》
2022-10-02 14:11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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